糖分栗子酥

Xanxus * Squalo

漆黑 

#1
Squalo醒过来的时候鼻腔里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气味。他睁开眼睛，花了一点时间适应眼前的一片漆黑。 
彻彻底底的黑暗。似乎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。 

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。门把手转动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。放着换药用品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。 
接着是护士轻声的询问。 

「Squalo先生，您醒了吗？」 
「啊。」Squalo应着。嗓子干涩得发疼。「有和我一起被带过来的人么？」 
「有的。」护士一边打开生理盐水挂到床边的架子上一边回答他。「一位是金色短发的先生，和他一个病房的还有一位青绿色头发的男孩。都是很年轻的人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。」 
「没有其他人了么？有没有一个黑色头发脸上有伤疤的男人？」显然Squalo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讯息，他有点紧张起来，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但是他失败了。 
「没有。」护士把他按回床上，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，抬起他的左手准备打吊针。想了想她像安慰一样又加了一句。「现在还没有，可能过两天会过来。而且没有来医院不是好事么？」 

Squalo没有再说话。 
混蛋……。太慢了。他在心里骂了一句。 

「把灯打开吧。」等到护士准备走的时候他才再一次开口。 
「诶？」她愣了一下，但还是遵从着病人的要求。她把开关关上又按开。「好了。」 

Squal感觉到冰凉的液体从手背输进自己的身体，整个身体都渐渐变得冰凉。他终于知道他之前感到的那种违和感是什么。 

他看不见了。 
无论是黑夜还是白昼，他所能拥有的都只能是一片漆黑。他再也看不见Xanxus的火焰Xanxus的怒气Xanxus的疤痕和Xanxus拥抱他的时候才会有的柔和。 
他再也看不见他的天空他的爱人他的王。 

他要怎么再一次在战场上拿起他的剑指向他的敌人，要怎么担当任务要怎么张扬地宣示他的傲慢。 
要怎么当之无愧地占有那个人身旁的位置。 

他抬起手覆盖住自己的眼睛，脑子里混乱得不像话。到最后那些念头全部指向同样的终点——XanxusXanxusXanxus。他要见他要见他要见他现在仅剩的光芒。 
Xanxus。 

Squalo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，突然心脏尖锐地痛起来。

#2
「你从背后那片树林里走，去找那个小鬼。」 
「那你们——」 
「闭嘴！老子让你去你就去！否则就只有全灭——快给我滚！」 
「还待着干什么老子一时半会还死不掉！」 
就在Squalo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Xanxus已经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布下阵势，一看就知道是要护住树林的入口好给他争取时间。他咬了咬牙转过身拼尽全力往前，没有允许自己回头看。混蛋——要活着回来不然老子—— 
他来不及想下去，狠狠地挥剑砍杀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。像是同时也斩断自己的不安。 
没有不然。那混蛋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。 

在自己奔跑的时候他能听见刀剑的碰撞和断裂，子弹进入躯体发出的闷响和撕心裂肺的叫喊。他不想去分辨是谁的嘶吼和悲鸣，他也逼迫自己忽略了贝尔喊着的那声Boss，他只一心往前往前再往前，只有这样才可能救得了……救得了Varia，救得了Xanxus。 

身上的伤口不断流血，他猜测着是因为失血过多，导致视线也渐渐模糊不清。 
在他看到泽田纲吉部下的时候，几乎已经没有力气。他把话说完，直接倒下去没有了意识。 

这样的场景出现在Squalo的睡眠里，然后他重复看见Xanxus最后对他说话的样子。 
蔓延的疤痕，深可见骨的伤口，把队服浅色的镶边都染红的鲜血。 
近乎疯狂的眼神，隐在眼底的绝望，孤注一掷的决绝。 

他明明已经……已经都快要站不稳了……快要站不稳了啊。
可是就算死在战场上也绝不奔逃，就算遍体鳞伤也不会放下你的骄傲和王者的霸气，不会示弱不会退缩。这样的你——才是你自己啊。 
Squalo低低地呜咽了一声，狠狠地撞在床头。

#3
大概到第三天的时候贝尔来了。他站在Squalo身边，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。 
「Boss他说……」 
「他说让那垃圾别哭，不然会丢完他的脸。」 

「他人呢。」Squalo说话的时候声音不稳得厉害，唯一的右手死死抓着被单。 
「还没有找到。」贝尔低下头，虽然已经尽力克制但是依旧擦不掉痛苦的气息。「敌人已经被彭格列肃清了，应该——」 
「应该就快找到Boss了。」 

「好。」啪嗒。 
「我知道了。」啪嗒啪嗒。 

「他欠了我一条命，他的脸就算是被我丢完了也是他活该。」 
他很清楚到现在Xanxus还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。 
他死了。 

一开始他其实就已经知道的。从发现敌人设伏把他们包围的时候开始。从Xanxus受第一道伤的时候开始。从他接到去找泽田纲吉的时候开始。从自己被救回来贝尔弗兰被救回来唯独他没有回来的时候开始。 

该死。 
明明就知道他撑不到撑不到撑不到的啊。为什么居然会听了他的话自己回去。应该站在他身边直到死为止——不是说好了要追随他直到生命终结的么Squalo你这个骗子。 
你这个。 
骗子。 

Squalo开始很沉很沉地睡起来。 

沉得好像不会醒来。

#4
原本以为Squalo会要复仇或者至少要求自己去战场清理善后，无论他做出什么举动都可以理解。可是现在他却安安分分地躺在病床上，接受治疗一顿不少地吃药挂吊针，甚至不和护士有一句斗嘴。他似乎根本都很少说话。有人去看他他也不回头，一径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。 
这样的Squalo让自己觉得很陌生。 

泽田纲吉接到Xanxus死讯的时候说不惊讶是假的。但是作为首领他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慌乱。安排后事，发出仆告，准备选择下一位Varia继承者。尽量忙到让自己没有空闲去慌张。
所以一直到现在他才打算去看望Squalo。他担心那个人会一夕之间变成谁也无法预料的样子。 

推开他病房门的时候居然还有百合的香气。 
「Squalo。」他开口的时候有一点紧张。「他死了。」 

「啊。我知道。」Squalo的语气平静得不像话。他终于慢慢转过头，看向泽田的方向。「我只有一个请求。」 
「在我死了之后，请你解散Varia。」 
「那家伙——他是不会认可这世上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接手Varia的。你可以组建另外的暗杀部队，甚至把我们原本的成员召集过去。但是那个部队——不能叫Varia。」 
「虽然他从来不肯承认，但是其实早就把Varia当做是自己的家了吧。家可是不能让给别人的。」 
「那是只属于他的地方。和他一起存活，也和他一起消亡。Varia——一定要维持在他手里。」 

「你——」泽田反应过来，两步走到病床边上。「你怎么会死你——」 
「你知道的。」Squalo重新看向窗外。「你知道我所追随的天空只有那一个。天空不在了，还要雨到哪里去。」 
「况且一个瞎子能做什么？」 

他没等对方接口就自己说下去。 
「如果我活着，那我就只能一辈子活在一片漆黑里。什么也看不见。」 
「只有在他身边，我才能看见光亮。」 

「在这里。」 
他轻轻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。 

「我还可以用这里追逐我的光芒。」

#5
Xanxus被带回来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。像是要把他身上所有的血迹都冲洗干净。 
Squalo的伤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走动的程度，他让贝尔把他的队服拿来。原本那件已经破得不像样子，他穿上新做的队服，把剑像往常出任务的时候那样绑在左手上。 
他站在Xanxus的木棺前面，他的王安静地躺在那里，难得的没有皱起眉头。平复了的疤痕再也不会随着他的愤怒而扩展。 

「Boss。」他俯下身，右手放在胸前像平时那样对他行礼。「欢迎回来。」 

身后是贝尔弗兰和其他Varia的部下。 
再后面是彭格列的守护者。 
泽田纲吉站在Squalo身边。 

可是Squalo却觉得他全部的世界都在面前这一步之遥的木质盒子里。 
他就这样一直没有起身，直到所有人都渐渐离开走出墓园，他才走到木棺旁边在边缘上坐下。他伸出手摸索到Xanxus的脸，冰冰冷冷的。 
「混蛋。」他说。 
「不是应该对我生气么。」 

「一开始发誓说要追随你的人是我。一直以来以为会先舍弃我让我完不成这个愿望的人是你。可是现在——」 

Squalo看不见。 
他感觉到雨越下越大，越下越急。他仰起头，空洞的眼睛用力地看向头顶的天空。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。雨水滴进他的眼睛里，银灰色好看的瞳孔被染上了水晕。 

「现在看起来，违背誓言的人——应该是我才对。」 

他笑起来，随即低下身子去亲吻Xanxus的嘴唇。 
他看不见面前的男人，可是却又好像看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楚。 

「我迟到了——你就勉强算我是完成了我的承诺好了。」 

他最后一次让他的剑出鞘。剑锋朝向自己贯穿了心脏。他吃力地让自己躺倒Xanxus身边，解开自己的队服伸手抱住他。两个人的胸口靠在一起，新鲜的血液带着滚烫的温度浸透单薄的衬衣，染到Xanxus身上，染到木棺底层铺着的白色花瓣上。 

「会冷吗。」 
「如果你不能用火焰温暖我，那就换我来温暖你。」 
「用我的生命——」 
「温暖你。」 

我唯一的永不消失的光。 

完。